许不语跟随木笔遥穿梭大街小巷。
看到那些铁匠在乡野的作坊中挥汗如雨,看到那些土窑中的坛坛罐罐,看到炒茶人手下翻飞的茶叶,木笔遥总是说:“拜托你帮我记下来啦,回去要记录的。”
记录这些事情总是繁琐的,木笔遥也并非乐此不疲,当然许不语是不能体会到这种情感所在,也就自然没能读出木笔遥随后那句话中所包含的怅然。
“因为很快,就会消失了。”
而木笔遥本人的记忆并不长久,无数个午睡后醒来的阳光里,木笔遥都不记得很多过往,她的生命太长,而需要她记得的又太多,用笔记录,也是不得已为之。如果可以,其实每一段过往,她都想牢记于心。
沾墨,下笔,不同于自己,木笔遥总是用毛笔和竹简记录这很多很多事,记录下的历史与文明总是沉甸甸的,有重量的,以及,有情感的。
而许不语拿着现代笔,把一件件事情公式化地记录下来,他不大知道同样的事写出的文字为何可以不一样,正如他听不懂有个叫沈无深的姐姐唱出的歌曲。
木笔遥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向往。
毕竟,历史本就是冷冰冰的,历史就不该掺杂任何私心,残酷地将所有真相撕开来,摆在后人眼中将全局的是非留与后人说去,这才是真正的合格的历史记录者。
但文明不是。
文明需要有情感,那些歌舞、文字、书画,思想的火花本就是一场情感的盛宴,因繁荣而灿烂,因衰亡而落寞,正如夏花的生之绚烂和秋叶凋亡寂美。木笔遥本无情感,历史铸就她的骨肉,文明填充她的灵魂,各种情感纷至杳来,要将她淹没。
于是,她拥有了属于自我的情感。
她的情感更多是为向前的情感,并非不掺杂负面情感,只是更多的是能向前的,因为文明就是这样,无论是否步入灭亡的陵墓,它都是在向前的。
“那么,你是文明,还是木笔遥?”
木笔遥笑笑:“那你呢?你是世界本身,还是,叶洛影?”
“也许都不是。”
“那我也是如此罢了。”